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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6章（第1页）

守夜人大部分时间都沉默地掌着舵，像一尊被海风侵蚀的石像。他肩上的伤口简单包扎过，血迹在灰色的衣服上凝成深褐。他偶尔会调整航向，依据的不是罗盘，而是他贴身放着的那枚“雅典娜密钥”。密钥有时会发出极其微弱的、特定频率的温热，仿佛在与遥远的目的地进行着无声的对话。我问他到底要去哪里，他只回答：“一个必须由你打开的地方。”

我蜷缩在狭小的船舱里，裹着散发着霉味的毯子，却挡不住从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。闭上眼睛，就是沉寒舟坠向深渊的背影，就是“回声谷”那些扭曲的活尸，就是“仲裁者”疯狂而绝望的眼神。死亡和背叛像潮水，一次次冲刷着疲惫不堪的神经。我是谁？一个被制造出来的“钥匙”，一个悲剧的见证者，一个背负着沉重秘密的逃亡者。未来是什么？即使找到了母亲留下的避难所，拿到了所谓的“完整真相”，然后呢？这个世界，会接受一个来自实验室的“怪物”讲述的、如同天方夜谭般的故事吗？

孤独和虚无感，比海水的寒意更刺骨。

“吃点东西。”守夜人将一块压缩饼干和一瓶所剩不多的淡水递到我面前，打断我的思绪。他的声音因为缺水和疲惫而更加沙哑，但眼神依旧沉稳。

我接过来，机械地咀嚼着。饼干像沙子一样刮着喉咙。“你为什么不问？”我忽然抬头，看着他，“不问我为什么恨沉寒舟，不问我这五年是怎么过的，不问我现在在想什么。”

守夜人看着前方海平面上一缕正在积聚的乌云，淡淡地说：“恨是因为爱过。活着是因为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。现在想什么……无非是愤怒，悲伤，迷茫，还有……一丝不肯熄灭的不甘。”他顿了顿，转过头，目光深邃地看了我一眼，“我和你一样，顾夜。我们都是被巨大的命运齿轮碾过，却侥幸没有被彻底碾碎的人。追问细节没有意义，重要的是，齿轮还在转动，我们得决定，是继续被它推动，还是……想办法卡住它。”

卡住齿轮……谈何容易。

“那个地方，”我咽下干涩的饼干，“妈妈留下的避难所，里面除了真相，还有什么？能卡住齿轮的力量吗？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守夜人坦诚地回答，“伊桑博士只知道坐标和进入方法，里面的具体情况，他一无所知。林雪博士……你的母亲，她是一个非常谨慎且……深谋远虑的人。她留下的，一定是她认为最关键的东西。”他摩挲着方向盘，“也许，是关于‘潘多拉’计划的真正起源，也许，是关于‘普罗米修斯’和他背后‘方舟会’的终极目的，也许……是关于如何彻底消除‘净土’威胁的方法。甚至可能……是关于你。”

关于我？我心跳漏了一拍。

“我有什么特别的？除了是‘零号’的女儿。”

“你的存在本身，就是最大的特别。”守夜人语气凝重，“‘零号’是计划的开端，是‘普罗米修斯’狂想的源头，也是林雪博士反抗的焦点。你继承了她的血脉，或许……也继承了她未曾展现的力量，或者……使命。”

力量？使命？我苦笑。我唯一的力量，就是像蟑螂一样顽强地活下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