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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7章 苏凌心事（第2页）

她忽然松了口气，又莫名地感到失落。

为陛下分忧，是臣的本分。她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，清冷的眸子里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，南疆多瘴气，陛下万金之躯，更应保重龙体。她从药架上取下一个青瓷瓶，倒出几粒药丸递给他，这是新制的避瘴丹，陛下每日服用一粒可保无虞。

破天荒接过药丸，却没有立刻吞下。他看着掌心褐色的药丸，又看看她苍白的面容，忽然低声笑了：你总是这样，把什么都藏在心里。他将药丸抛入空中，准确无误地用嘴接住，喉结滚动咽下，罢了，你既不愿说，朕也不勉强。他转身走回案几旁，重新拿起那卷南疆舆图，明日朕要去勘察新开的水渠，你与朕同去。

苏凌屈膝领命，直到破天荒带着侍卫离开，帐内重新恢复寂静，她才无力地靠在药架上，大口喘着气。手心早已被冷汗浸湿，方才他那句把什么都藏在心里像重锤般敲在她心上，震得她几乎站立不稳。

她缓缓走到铜镜前，看着镜中女子苍白的面容和眼底的青黑。这张脸曾被誉为医仙下凡，却也让她在江湖中树敌无数。她早已习惯用冷漠做铠甲，用医术做武器，独来独往，无牵无挂。可自从遇到破天荒，这层坚硬的铠甲竟开始出现裂痕。

她敬佩他减免赋税时的仁爱，欣赏他推广中原文化时的远见，赞叹他打破地域界限选拔贤才的魄力。可当看到他为新政推行受阻而彻夜难眠时，当听到他对墨先生的密信忧心忡忡时，当触碰到他身上尚未愈合的伤疤时，那些纯粹的敬佩渐渐变了质，掺杂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。

糊涂。她伸出手指，冰凉的指尖贴上滚烫的脸颊，苏凌啊苏凌，你忘了师父的教诲吗？师父临终前曾告诫她，动情是医者大忌，一旦心有牵挂，便会方寸大乱，轻则误人病情，重则害人性命。她一直恪守着这条戒律，直到遇见这个让她破例的帝王。

帐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。一轮残月从云缝中探出头来，清冷的月光透过帐帘缝隙洒在地上，映出她孤寂的身影。苏凌走到案几旁，拿起那卷被破天荒翻阅过的医书，指尖颤抖地抚摸着他方才停留过的地方。

清心寡欲......她喃喃自语，唇边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。若真能做到清心寡欲，又怎会在每个午夜梦回时，想起他受伤时紧蹙的眉头？又怎会在每次为他诊脉时，因他平稳的心跳而暗自庆幸？

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，已是三更天了。苏凌将医书仔细收好，重新坐回药案前，点燃一支安神香。袅袅青烟中，她闭上眼，开始默背《黄帝内经》的总纲。她需要保持清醒，需要维持冷静。南疆初定，北境未宁，这位年轻的帝王还有更长的路要走，而她，只能是他身边最可靠的医官，最忠实的臣子。

至于那份不该有的情愫，就让它随着这南疆的雨水，一同渗入泥土，永不超生吧。

只是她不知道，在她对着孤灯默默背诵医典时，不远处的主帐内，破天荒正凭栏而立，手中摩挲着那枚她亲手雕刻的桃木护身符。月光下，年轻帝王的脸上褪去了白日的坚毅，只剩下难以言喻的复杂神情。案几上，墨先生从京城发来的密信静静躺着，而他的目光，却望向苏凌所在的方向，久久没有移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