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整个处理过程持续了二十多天。完成后,这块木料呈现出一种奇特的“双重性”:一半是触目惊心的焦黑创伤,一半是温润沉静的木质本真。两者之间没有清晰的边界,而是相互渗透,相互转化。创伤不是被掩盖的耻辱,而是被接纳的历史;木质本真也不是对创伤的否定,而是在创伤基础上重生的证明。
这次,当宋志学把它放在第一块旁边时,秦建国看了很久,最后只说了一个字:“对。”
这个“对”字,让宋志学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。他知道,这次他听懂了木头的语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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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第二块木料完成的那天傍晚,小院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——陈先生和吴策展人,还带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。
老者姓顾,是省博物馆的特聘专家,专攻古代木作和漆器,在国内学术界颇有声望。他今年八十有三,腿脚不便,是坐着轮椅被推来的。
“顾老看了我们初步的影像资料和记录,坚持要亲自来看看。”陈先生解释,“他说,有些东西,隔着屏幕感觉不到。”
顾老很瘦,但眼睛异常明亮。他进了小院,没有急着说话,而是让助手推着轮椅,缓慢地绕院子一周。他看工具,看木料,看地上的锯末,看墙上的水渍,看每个人脸上的神情。最后,轮椅停在茶室门口,他看着东窗下那两块雷击木,许久没有说话。
茶室里,秦建国亲自泡了茶。顾老接过茶杯,没有喝,先闻了闻茶香,又看了看茶汤的颜色,这才缓缓开口:“好茶。是存了三年以上的普洱。”
秦建国有些意外:“顾老懂茶?”
“不懂。但小时候,家里开木行,来谈生意的客人,都喝这个。”顾老的声音有些沙哑,但清晰,“我父亲说,喝普洱的人,耐心都好。因为普洱是慢慢变的,急不来。”
这话像一句暗语,瞬间拉近了两个老人之间的距离。秦建国点点头:“是。木头也是慢慢变的,人也得跟着慢下来。”
顾老这才进入正题:“我看过你们的影像。那个年轻人,”他指了指宋志学,“做雷击木的方法,很有意思。他不是在‘雕刻’,是在‘考古’。他在一层层剥开时间,但不是要找到什么‘真相’,而是让每一层时间都保持自己的样子。”
这话精准得让宋志学心头一颤。他从未如此清晰地理解自己在做什么。
“你们这个院子,”顾老环顾四周,“让我想起我小时候家里的作坊。那时候没有电锯电刨,所有东西都靠手。我父亲说,手是有记忆的,工具也是有记忆的。你用一把刨子刨过一万块木板,刨子就记住了你的力道、角度、节奏;你的手也记住了木头的纹理、硬度、脾气。这种记忆,是人和物之间的契约。”
他顿了顿,看着秦建国:“现在很少有人懂这个了。博物馆里那些精美的木器,观众看到的是‘物’,我们这些老头子看到的是‘契约’。是匠人和木头之间,长达数月甚至数年的对话,最后凝固成那个形态。”
秦建国深以为然:“顾老说的是。”
“所以我很担心。”顾老话锋一转,“担心你们的展览,会变成另一种‘物’的展示。观众来了,赞叹一番‘手艺真好’,拍几张照片,走了。他们看不到那个‘契约’,感受不到那种‘对话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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